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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前因
如今，难再寻出那霉绿斑斓的铜香炉，点上一炉别有意寓的沉香屑，只被那细腻华美的文笔感染着——
放下手中翻开的书页，捧杯轻酌，那一缕旧事轻绕，让这沉寂的夜色也生出一丝往昔的悲凉来。
葛薇龙出生于20世纪的上海，两年前因战事影响，她跟随家人避难到香港，就读香港南英中学。后因物价上涨，一家人仅凭着积蓄已很难继续维持下去。
同时，上海的时局也转缓了许多，想一想，还是决定回上海。
但葛薇龙想留下来继续读书，眼看着来年夏天就要毕业了，回到上海又得换学堂，再重读，白白地浪费了一年的光景。
可是留下来，生活费和学费就成了最大的问题，家里对她是帮衬不了多少了。
于是，葛薇龙求助于多年来与家人断绝消息往来的姑妈——富豪遗孀粱太太。却不曾想，从她瞒过父亲、踏进粱府大门的那一刻起，她的人生注定要被改变了。
2、葛薇龙的“逐梦”之路
初到粱府，葛薇龙就被那巍巍然置于半山腰、带有殖民色彩宅子的豪华惊服——惊服于姑妈的阔绰。
又从两个生着好看面容的女佣的闲扯中，探识到了点点关于姑妈与这宅子在奢华背后的不光彩底色。
此刻，那些不堪的传言得到了证实。她知道，这里并不适合她。
姑妈当年和家人撕破脸、断绝关系，做了香港富商粱季腾的第四房小妾。
富商死后，她得到了一大笔现款和这栋宅子，从此在她的一番小天地里过起了奢侈淫逸的生活，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她——她在年轻时没有得到的一切都成了她内心空虚的缺口。
然而，终究是年老色衰，她时常靠着长招拢长得俏的女佣为她拉拢“客人”。
葛薇龙的到来，她先是讥讽了一番，随即又像是看到了“生机”，将她上下打量着，就像窥视一件商品的可利用价值。
但葛薇龙也有了自己的盘算，她想着，既进了这宅子，就不能白白地来：
“只要我行得正，立得正，不怕她不以礼相待。至于外头人说闲话，尽他们说去，我念好我的书，将来遇到我喜欢的人自然会明白的，绝不相信那些无聊的流言的。”
这是葛薇龙第一次决定留下时的心理活动。
如果葛薇龙因为这一点求上进的自私心得以借粱太太的势完成学业，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。
作为读者看来，倒是让粱太太的钱花得其所，有了些价值。
但是，葛薇龙高估了自己的定力。
在住进粱府的第一个晚上，在她关上房门，偷偷试穿着一件又一件粱太太为她准备的一衣橱华丽的衣装后，她想独善其身的心转变为沉浸于这种被奢华所包围的温柔乡。
外面是舞会、牌局，奢靡浮华的光影闪烁，她的初心被丢到了一旁，不再是以一个学子的视角，而是在一半清醒与一半纠结的虚荣心作用下，涉步其中。
这是葛嶶龙第二次心质的转变。
葛薇龙的第三次沦陷的诱因是在一次晚宴回程的车里，她的侧边坐着姑妈和她维系多年的老情人，汕头搪瓷大王司徒协。
两人在说话调笑间，司徒协突然往粱太太的手腕上套上了一只金贵的金刚石手镯。
因是初夏，又下起了倾盆大雨，车厢内的光线暗得很，却见那镯子的灿灿精光，把粱太太的红指甲照得更艳了。
薇龙“呵呦”了一声，托着姑妈的手啧啧称赞，却被司徒协猛然间也速度地套上了一只同样的金刚镯子。
薇龙吓了一跳，怎可无缘由收这么贵重的礼物，使劲想把它硬褪下来……却在姑妈的打圆下收了那只镯子。
她又惊又怕，回到“家”，关上房门。她隐约觉察到姑妈要把她推入另一种境地。
她追想着以前司徒协看她的眼色，他和姑妈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，不然不会无缘故地送她这样一份厚礼。
唯一的法子就是离开这里。
这不是姑妈第一次使用的方法，只是这一次是葛薇龙而已。然而，不过三个月，薇龙对这里的生活上了瘾，已无力掌控。
她既看得到前面是陷阱，也看到了隐藏在背后的自己的“价值”。
她终究还是选择沉溺于这种沼泽般的阱里，只是这一次，她决意为自己留下来找寻一个“立足”的点——
那个她爱着的浪荡公子乔琪乔是一部分，那奢靡的繁华与虚荣是另一部分。
薇龙请姑妈帮助上门向乔诚爵士提亲，她和只有一副好皮囊的乔家第十三少爷乔琪结婚了。
从她发现了乔琪和睨儿的私混，仍要选择和这个不靠谱的混血儿结婚起，她就已经成为那座装饰考究，却中西混搭得并不协调的白房子里奢靡的一部分了。
从高校的学生到甘愿为人所利用、敛财的交际花，这与她最初来粱府的目的，相差甚远。她似乎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，看不到远方和未来的那一种。
3、如果可能，葛薇龙的另一种人生
葛薇龙出生中产之家，虽受时局影响，但家里仍有使唤的佣人，说明他们家的经济状况并不糟糕，已经好过同时代的许多家庭。
如果葛薇龙在初到粱家就明了粱府的环境并不适合自己时，选择离开，那她就不必经历后来身心受到摧残，终被抛弃的命运。
就如她自己预判的那样，回到上海，换一个学堂重读，晚一年毕业后，可选择继续深造，或走入社会，说不定还可凭着一份知识女性的颜面谋一份体面的职业。
她是家世清白的女孩，又有才貌，将来不怕寻不到一份“气质”相当的爱情。结婚、生子，做一个平凡倒也幸福的人。
再后退一步，就算在她委身乔琪，又发现他和睨儿私混，或在婚后幡然醒悟于“为乔琪弄钱，为姑妈弄人”的窘境后，决然离开那个地方——
想那时，时局已经慢慢好起来，已有众多的女性参与到社会的不同工作领域，作为一个知识女性，她想自立应不成问题。
想到和张爱玲同世纪作家张恨水的《金粉世家》中冷清秋一角，她在嫁入豪门后，生下一男孩，在自尊和人格都受到伤害后，决然离开富家子弟，与金燕西决裂。
或许葛薇龙就是缺少了这样一份自主与自救的精神和勇气，而选择用看不到希望的道路来为自己的虚荣买单。
然而，这些只是假设，一切在张爱玲的笔下早就有了定局。
人性是复杂的，我们并不追求完美，生活也是，一切的“成长”都是选择后的结果。
只能说葛薇龙在成长的道路上，违背了初心，走上一条可能是自己也不想走的“反成长”之路，结局也只能是落进那一炉沉香屑里，成为人们的一声叹息。
作者：简y，精读读友会会员，从简约中汲取生活的清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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